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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143章 体修墨画

    船行负责聘用事宜的,是个管事,长着两络小胡子,目光精明,打量着墨画:

    「你——.要做护卫?」

    墨画点头。m.biquge85.com

    管事又问:「你是体修,还是灵修?」

    墨画道:「灵修。」

    管事直接一句,「灵修不要。」

    墨画微惬,「为什么?」

    管事便道:「雇个体修,皮糙肉厚,身强体壮,能冲锋陷阵,能吃苦受累。血气厚,便是受了重伤,一时半会也不容易死。受了轻伤,也好得快,船行赔付的灵石也少。」

    「至于灵修-伤得重,死得快,不敢冲前面,躲在后面一个法术蓄半天,还屁都打不着.」

    「雇了个废物——.」

    管事一脸嫌弃,显然深受其苦。

    墨画:

    :「.....」

    他只能委婉道:「我法术很强。

    管事:「每个灵修,都是这么跟我说的。」

    墨画道:「我法术出手很快。」

    管事:「巧了,他们说他们法术出手也快。」

    墨画:「我身法也很好,不容易死的。」

    管事点了点头,「上个月死在沙妖嘴里的灵修,也跟我说他们身法好———”

    墨画有些无语了。

    这些半吊子灵修,拉低了「灵修」整体的评价,害得他这个「高手」,也风评被害了。

    墨画叹了口气,只能道:「我———修为很高。」

    管事问道:「有多高?」

    墨画小声道:「我筑基后期了。」

    管事指了指自己的脸,眼睛散发着油光:

    「你看我—」

    墨画看着他。

    管事便道:「我像是傻子么?你再看看你,你才多大?撑死二三十岁的修龄,筑基后期?你怎么不上天?你要是筑基后期,我把我这脑袋拧下来,给你当皮球踢——”

    而且,筑基后期身价更高,要出的灵石更多。有这个灵石,还不如多雇几个筑基中期的体修。

    管事摆了摆手,「下一位———」

    墨画无奈,只能道:「我实力真的很强,要不你找人,跟我切一下?」

    管事也道:「这位公子,不是我为难你,实际情况就是,灵修就是不行。东家也说了,护卫这个行当,能不雇灵修就不雇,规矩就是这么个规矩。」

    「我雇体修,出了事,怨不到我头上。体修好歹还有一把子死力气。可若雇了灵修,你什么事没干,就被妖兽吃了,东家非得让我滚蛋不可。」

    「再者说——」

    管事精明的自光,从墨画身上一扫而过:

    「我阅人无数,一看你这公子,气息普普通通,没什么过人之处。灵力也很浅,估计在灵修里,也是垫底的,算了吧,别难为我了———」

    管事对墨画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墨画无奈,要不是见这人只是个普通修士,高低给他道心种魔,给他改变一下对修道的认知。

    但没办法,这只是个普通人,虽然刻板势利了些,但也没做什么坏事。

    墨画也懒得为难他。

    离开船行后,墨画又去了其他几家,做沙船摆渡生意的家族船行试了试。

    无一例外,全都被拒绝了。

    年纪小,来历不明,不知根底,本地没关系,想谋个「差事」,是极难的。

    再加上,修道「专业」不对口,是个脆皮的「灵修」,自然处处吃闭门羹。

    筑基后期的修为都不行。

    筑基后期,境界高,意味着雇佣的价钱高,本地的船行自然会更为慎重。

    墨画自降身价都不行。

    你一个筑基后期修士,不敢开口要价,是不是心虚,知道自己实力不行?

    或者,你一个筑基后期修土,低价做「护卫」,是不是心怀回测,别有用心?

    墨画此前都不知道,普通灵修找个差事,混口饭吃,是这么难的。

    不做灵修,那做阵师总该行了吧。

    墨画又找了一家船行,他也没说太高,只说自己是二品初阶阵师,想找个随船的差事,去一趟大漠城就成。

    船行的管事一听,脸上的褶子,笑得跟菊花一样,对墨画点头哈腰,恭敬备至。

    但随船的事,管事仍旧只是敷衍,并不敢答应。

    墨画旁敲侧击问了一下,这才知道。

    大风渡这里,所有行当,几乎都被「垄断」了,沙船上的阵法,也只有本地家族供养的阵师,

    才有资格去画。

    他们不需要这些阵法有多高明,但需要绝对保密,绝对安全,绝对掌控在自己手里。

    外来的阵师,哪怕水准再高,他们也只当大佛一般供着,不会真的让他们,去碰沙船的核心阵法。

    「垄断」,比什么都重要。

    若是之前,墨画亮出「二品阵师」的身份,想搭个船,这些船行哪怕只是为了卖个人情,示个好,都不会拒绝。

    但现在,战火蔓延,局势乱了。

    出船也非常危险,航线也收紧了。

    本地的船行,不求有功,但求无过,对途径大风渡的「高人修士」,也只尽量做到不得罪,不讨好,以免识人不明,惹祸上身。

    事已至此,墨画只能告辞。

    找船引l,过沙海,到大漠城这件事,比他想得还要棘手。

    他又在大风渡逛了两天,发现到处,都只雇体修,根本没灵修混饭吃的余地。

    尤其是现在大形势不好,灵修就更受「歧视」了。

    这样,根本就上不了船。

    墨画皱眉,深思熟虑了一番,心道:

    「要不我也转做体修?」

    可他天生血气屏弱,从小到大,一天没炼过体,转什么体修?

    真转了体修,用什么跟人打架?

    怕不是冲上去,一眨眼,就被人一拳给杀了。

    墨画又考虑了很久,这才渐渐有了主意:

    「筑基体修不行,那就转炼气体修—

    毕竟他这筑基后期的修为在这里,肉身再弱,也是相对于筑基境修士而言。

    比起炼气修士,哪怕是炼气九层的体修,他现在这肉身,其实还是算强的。

    因此,没办法跟筑基比炼体,但跟炼气还是能比的。

    一念及此,墨画忍不住叹气。

    他也没想到,有朝一日,他这堂堂一个,五品太虚门,筑基后期修为的天骄弟子,竟然要跟炼气修士比炼体.

    不过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

    形势逼人,他也没办法。

    墨画便开始「转」体修了。

    当然,他也不可能真的转体修,只是做做样子,能找艘船混上去,穿过茫茫沙海就成,

    既然是体修,就肯定不能是现在这个,白白净净,文文弱弱的样子。

    墨画找了个淡褐色的墨水,将自己浑身,涂成了古铜色,看上去就像是一个,常年过着苦日子,但心性坚毅,眼神炯炯的穷小子。

    体格看着还是瘦了些,但这也没办法。

    血肉和块头,不是简单能练出来的,作假也没必要。

    样子变了之后,就得找几个武道法门学一学了。

    不然光有炼气境的「劲力」,没炼体的招式施展也不行。

    「可用什么招式?」

    墨画回忆了一下,这才意识到,自己从小开始,除了立志做阵师外,其他所修的道法,几乎全都是法术,并没有学过一丁点武道的招式。

    唯一勉强算「学」过的武道招式,如果墨画没记错的话,还是当年在五行宗游历的时候,他的小师兄白子胜教他的一招:

    「飞龙在天」。

    这还是小师兄白子胜自创的武学,轻身飞纵,跃在天空,然后一枪刺下,枪出如龙,十分潇洒但又实在是蠢得不行。

    跳在天空,摆个架势,帅倒是帅了,但浑身全是破绽,只能给别人当靶子。

    墨画现在想起来,还是很嫌弃。

    但转瞬间,他的神情,又有些惆怅。

    命煞的反噬中,他有一些记忆,已经有些淡化了,但这个招式,如今想起来,竟还记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小师兄—

    当年通仙城的点点滴滴,又浮在脑海,这个豪爽侠义,又爱凑热闹的笨蛋小师兄,也不知现在在哪里墨画沉默片刻,情不自禁,开始施展起小师兄白子胜自创的这招「飞龙在天」来。

    用了几次,墨画就默默放弃了。

    实在是太蠢了。

    太徒有其表了。

    破绽也太多了。

    这让一向追求杀伐果断,道法快准狠,动作干净利落,不拖咨的墨画,实在是接受不了。

    墨画便放弃了白子胜自创的这招,威风漂漂的「飞龙在天」大招,转而去大风渡的坊市,买了几本滥大街的,炼气境体修常用的武道典籍。

    像是《风沙拳》,《奔火拳》,《裂地脚》等等。

    这些武道法门,一招一式,虽不高明,但简朴实用,在墨画眼里,实在是比那招笨蛋「飞龙在天」,好了不知多少个档次。

    墨画将这些武道招式,简单学了学,练得有模有样了,便开始穿着一身朴素麻袍,去船行重新「应聘」了。

    这下,他没办法应聘「护卫」了。

    筑基境,才能去做护卫。

    炼气体修,只能去做杂役。

    好在他一身天机迷雾,神识又强,寻常修士也察觉不出他的真实境界。

    墨画先去了几家大型船行。

    因为各大船行,分工明确,招「护卫」和招杂役的,不是一个管事。

    墨画也改头换面,「易容」了一番。

    如今是古铜色的体修墨画,看着跟之前白净的灵修墨画,完全不是一个人,也不怕被发现。

    但结果却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体修墨画,又被拒绝了。

    大型船行,招「杂役」的标准,同样比较严格。

    更何况墨画太「瘦」了,站在一群身高体壮的体修里,显得十分格格不入,一眼就被管事「筛」掉了。

    墨画已经有些生气了。

    他差一点,就直接想施展道心种魔了,但好列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邪念。

    这些都是普通修士,根本经不住他用「道心种魔」来玩弄。

    普通修土,一旦被道心种魔,心性会变成什么模样,以后还能不能做正常人,墨画也不敢保证墨画只能退而求其次,去一些中型的船行,碰碰运气。

    中型的船行,仍旧对他挑三拣四。

    墨画再求其次,去了一家,几乎牌匾都做不起,只挂了一个旗子的小船行。

    船行里面很破,而且一看就很穷。

    零零散散的船工,在做着杂活,一人身兼几职,什么都要做。

    甚至连管事都没有,一个年级颇大,身材偻的船老大,亲自负责招人。

    船老大目光疑惑,盯着墨画看了看,问道:「你这小伙子,要做杂役?」

    墨画点头。

    船老大便问道:「你是体修?」

    墨画又点头,「是。」

    船老大「喷」了一声,摇头叹道:

    「你炼体,都不多吃点肉,长长块头的么?」

    墨画无奈,只能道:「我虽然瘦,但力气大。」

    「力气大?」船老大一脸质疑,对着一旁的石桩道,「你去打一拳。」

    墨画走过去,打了一拳,拳头轰入石桩,留下了一个拳印。

    船老大神情震动。

    一群船工也为之哗然,

    「这小子好大的力气。」」

    「看着瘦瘦的,弱弱的,不成想一拳的力道,竟然这么大,了不得—”」

    「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,将来炼体,前途不可小—”

    墨画一脸严肃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船老大震惊了一会,又道:「你—这炼体,是怎么炼的?明明看着没什么炼体的底子,哪来这么大的力道?」

    因为我是筑基后期修士但这种话,肯定不能说。

    墨画沉默片刻,缓缓道:「我从小天生神力,力气就很大—”

    「天生神力船老大神情惊叹,片刻后,又皱了皱眉,疑惑问道:「看你这样子,不是本地的吧?」

    墨画点头,「我从北面,苍狼州界过来的。」

    「苍狼州界」船老大皱眉,「距这大风渡,可有点远,你一个人来的?你爹娘呢?」

    墨画摇头道:「我老家很穷,吃不饱饭,爹娘为了让我有口饭吃,很早就让我外出,自己养活自己了。我一路修行,讨生活,一直到了这里——」

    船老大看了眼墨画微黄的肤色,还有瘦弱的身子,以及那一双清澈的眸子,心生同情,点头道:

    「行,你留下吧,做个杂役。」

    旁边一位船工道:「老大,这——”

    船老大摆了摆手,而后神情严肃,对墨画道:

    「我们这是小船行,船小,又破,经常出问题,在沙海上行驶,凶险异常,遇到沙妖袭船,更是要命,还有沙匪之类的劫船,杀人不眨眼」

    「沙海无情,我们这些船工,都是把脑袋,悬在船帆上过日子。出了船,一路风沙坎坷,能全须全尾回来,已然是万幸了。」

    「遇到点事,我们自己都未必能自保,更不必说保你周全了。」

    「你真死在了沙海里,我们也给不起抚恤·」

    「正因如此,我们这小船行,才三天两头缺人手,很多时候,我也都没得挑。」

    「若是别的穷人,活了大半辈子,烂命一条不值钱,来做这杂役,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就什么都不说了。」

    「但你年级太轻了,还天生神力,资质实在难得,因此,我才与你把这些说清楚。」

    「你考虑清楚了,再决定要不要上船。」

    「不要稀里糊涂上船,结果却回不来了。」

    船老大语重心长。

    墨画有些意外,略作思索,便郑重道:「我要上船。」

    「真考虑好了?」船老大又问了一遍。

    墨画点头,「我没饭吃了,要找个生计,混口饭吃。」

    船老大叹了口气,颌首道:「好。」

    之后船老大,给了墨画时间,稍稍准备了一下,三日后,沙船就出发了。

    茫茫沙海,一艘简陋的沙船上。

    墨画如同一个小小的炼气体修一样,混在了一群船工里。

    如船老大所言,这的确是一艘小船,只有那些大型沙船的十分之一,船上乘坐的,也不过五六十人。

    其中,护卫五人,杂役十五人。

    剩下的,大抵都是船客。

    除船客外,沙船也载了一些货物,但不多,避免沙船太沉,半路陷入泥沙中,无法挣脱,这样满船修士,都可能丧命。

    墨画做的差事,是杂役。基本上什么都要做,端茶送水,摆渡开船,放哨警戒等等,甚至也要包含,一部分「护卫」的工作。

    这是一份很辛苦,也很不体面的差事。

    寻常筑基修土,根本不屑做这种事。

    世家和宗门出身的弟子,哪怕不是嫡系,但凡家世好一点,只要有一点点身份,都不会跟船工这种「粗鄙」的底层修士为伍,更不必说放下身段,亲自去做底层的「杂役」了。

    墨画倒无所谓。

    尽管他现在,已经是五品大宗门天才,是同门推崇的小师兄,是乾学阵道魁首,身份已经很「尊贵」了。

    但他也没忘掉,自己本就是穷苦的散修出身。

    大道之下,众生平等,他的脑海中,也没有太多高下尊卑的概念。

    对于靠自己的劳力,努力生活的修士,墨画心中还是挺尊重的。

    自己做起杂役的事来,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放不下身段的。

    相反,像个体修一样,勤奋劳作,累了之后,躺床上睡大觉。

    什么都不想,什么也都不管,短暂地抛却自己的身份,忘掉诸般烦恼,不去想师伯,不去想命煞,不去想大荒,不去想战乱,不去想那么多的天机因果,阴谋算计—-反倒让墨画的心情,久违地平和了许多。

    而一起做差的劳工,也对墨画十分友善。

    他们见墨画年纪小,背井离乡,谋生艰难,一些很重很累的活,都不让墨画做。

    一旦有空,也尽量让墨画休息。

    有船客刁难,他们也会站出来替墨画说话。

    甚至吃饭的时候,他们也会多分给墨画一勺粥。

    墨画的心情,一时颇为复杂。

    他能从这些穷苦的底层修士身上,感受到坚韧,朴实,善良的人性。

    隐约之间,他自己的人性,似乎也受到熏陶,变得更「稳固」了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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