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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414章 五味杂陈的灰

    昌平县城城门开了。www.biquge700.com

    密谍司、解烦卫向西飞驰,只余下几十人留在县城里蛰伏,继续搜索陈迹的踪迹。

    至于廖忠,似乎被人遗忘了,吴玄戈与玄蛇两人对他都不甚感兴趣。

    昌平县,拱极坊内一座民宅内,家里的男人刚刚烧起灶火。

    堂屋里,一个三、四岁大的幼童坐在矮矮小板凳上,眼巴巴的看着灶房,女人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,笑意盈盈的为他束拢发髻。

    幼童闻着灶房飘出来的香气,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:“爹,我饿了,我想吃灶糖。”

    男人在灶房里朗笑道:“灶王爷都送走了,哪还有什么灶糖,平儿等着啊,饭一会儿就好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院外响起敲门声,女人下意识捂住幼童的嘴巴。

    男人从灶房里走出来,与女人无声对视。

    男人挥手示意,女人抱着幼童慌忙跑进屋里,将幼童塞在装衣服的木箱中。

    她从箱子里翻出一包油纸裹着的灶糖塞进幼童怀里,紧张叮嘱道:“娘和你玩藏猫猫,你就躲在里面吃糖别出来,也别出声,娘让你爹来找,找到你可就不让你吃糖了。”

    幼童赶忙舔着糖点头。

    女人合上箱子,回到屋外对男人使了个眼色,男人用腰间围裙擦了擦手走去开门。

    当门打开,却见外面站着白发苍苍的里长,男人顿时松了口气:“里长,怎么了?”

    里长慢悠悠的调侃道:“怎么开门这么慢,我都闻到你家炝锅的猪油味了,怎么,把好东西藏起来怕我看到?”

    男人哈哈大笑:“哪能呢,等会儿饭做好了给您盛一碗去。”

    里长挥挥手:“逗你呢,说正事。县城里好像来了朝廷通缉的要犯,早上县令和县丞把我们都喊去,说是见到陌生面孔一定要报官,莫行包庇之事。若抓到要犯,赏钱够你们活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男人低声问道:“那这赏钱用不用给县老爷们分啊?”

    里长嗤笑一声:“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抓住要犯呢?那可是刺杀太子的人物,你有几条命能抓到他们?还是回去求求三清道尊别让自己碰见他们吧。”

    男人尴尬的笑了笑:“也是。”

    里长摆摆手:“走了。”

    男人看着里长去了下一家,默默合拢房门,挂上门闩。他在门后缓缓松了口气,收敛了笑容,足足过了几十息才平复心绪。

    男人回头对女人摆摆手:“把平儿抱出来吧。”

    女人应了一声回到屋中。

    可下一刻,男人看见女人僵在堂屋门口,怔怔的看着屋内,如临大敌。男人心里咯噔一声,一步步挪向堂屋,双腿像灌了铅。

    他跨进堂屋,正看见断了一只手臂的廖忠,披头散发的坐在一只木箱上。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,竟一点声响都没。

    廖忠面色如土,气息破败:“看样子,你们夫妻二人不是很待见老夫,怎么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男人赶忙走至女人身前,笑着说道:“哪能呢,您能来我们这,蓬荜生辉。”

    屋内气机迟滞,男人看着廖忠破败的气息想要先发制人,可往日余威犹在,使他犹豫着不敢动手。

    况且,箱子里还有孩子,投鼠忌器。

    男人和女人都克制着不往箱子看,生怕廖忠发现什么端倪。

    廖忠惨笑了两声,拍了拍坐着的木箱:“当初让你们二人蛰伏昌平,假扮夫妻,你们却把假夫妻做成了真夫妻。小日子过得美满,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,老夫实在不忍心来打搅。”

    男人谦逊抱拳:“您说哪得话,我们夫妻二人往日承蒙您提携,如今您受了伤,我二人一定会护您周全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,”廖忠骤然起身,掀开木箱,用独臂将幼童揽入怀中,哈哈大笑:“伯伯抓到你了!别怕别怕,伯伯不会像你爹一样,伯伯让你吃糖!”

    夫妻二人面色大变!

    女人身形一动,却被男人死死拉住。女人眼眶微红,直勾勾盯着廖忠怀里的孩子。

    廖忠用独臂抱着幼童从两人身边走过,坐在院子中吩咐道:“给我盛碗饭来。”

    男人沉默许久,最终低低应了一声,进灶房打饭出来,恭恭敬敬的放在廖忠身旁木桌上。

    廖忠宠溺的看着幼童:“平儿饿了吗?伯伯喂你吃饭好不好,咱们吃完饭,伯伯给你变出十颗高粱饴好不好?”

    幼童不明就里的拍手叫好:“好!”

    “真乖,”廖忠让幼童坐在腿上,自己用左臂艰难的夹起一片腊肉喂至幼童嘴边,亲眼看着幼童吃下。

    他没急着喂第二口,而是盯着幼童的面色,看是否有中毒迹象。

    廖忠一边喂饭,一边头也不抬道:“你们夫妻二人不必害怕,老夫早就知道你们生下平儿的事了,也就你们两人觉得自己瞒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男人与女人不敢接话。

    廖忠呵呵一笑:“老夫为太子殿下在京郊九县埋了那么多死士,为何偏要来昌平?不就是因为你们生了平儿吗。人啊,一旦有了软肋,就得任人拿捏喽。”

    廖忠话语稀松平常,却冷得像一把刀子割在夫妻二人心口上。

    男人咬了咬牙:“大人,此事与平儿无关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廖忠轻描淡写道:“你们夫妻二人领着太子殿下的俸禄,别人的娃儿在忍饥挨饿你们的娃儿还有肉吃,他吃的难道不是殿下的俸禄?”

    女人扑通一声跪下:“您大人有大量,放了孩子吧,我夫妻二人为您当牛做马。您想去哪,我夫妻二人定陪您上刀山、下火海!”

    廖忠长叹一声:“这是做什么呢,我又没有拿平儿怎么样……有平儿在,你们才能陪我上刀山、下火海哟,平儿,你说是不是?”

    此时幼童见母亲跪下,终于觉察不对,哇哇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他想去抱母亲,可脖颈被廖忠捏着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廖忠见幼童没有中毒,旁若无人的扒了几口饭,丝毫不顾及自己吃饭时露了破绽,似乎根本没将夫妻二人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他越是这样夫妻二人越不敢动弹。

    廖忠吃下几口饭菜放下筷子:“好了,莫做这儿女情长的模样,我且问你们,太子殿下可有飞鸽传书?”

    男人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廖忠伸手在平儿胳膊上一捏,却见平儿胳膊忽然垂下,脱臼了。

    平儿哭得更凶,男人赶忙道:“是有飞鸽昨晚来了昌平县,但不是飞到我们这,而是传给了上峰。上峰有令,遇您立刻回报京城……”

    廖忠又随手卸下平儿另一只胳膊:“就这些?”

    男人咬牙道:“上峰还说,遇您格杀勿论。”

    廖忠抹了抹嘴,随手给平儿的胳膊重新接好,却还死死捏在手中。

    他怔怔的看着院中青砖,神情落寞:“老夫为殿下效力十余载,那时的太子还不是太子,福王挡路,我便为他构陷皇后私通靖王,福王非陛下亲生;御史言官发现他结党,我便为他毒杀御史;宫女怀了他的私生子,我便为他杀宫女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成为储君那一夜,老夫在太液池畔的大雪里疾走,老夫想为其狂呼,心里像是烧着一团火!可到头来,终于轮到老夫被灭口的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廖忠话锋一转,自嘲道:“不过,路都是自己选的,回想当年老夫初到东宫当幕臣,一眼便看出太子心性坚决、狠辣,陈迹那小子说殿下绝非明主,他懂什么是明主?善良、正直的人能当明主吗?他以为谁都配坐在建极殿的那个位置上?非心狠手辣者,便是当了皇帝又能如何,还不是做那群文官的傀儡?”

    院中的夫妻二人相视一眼,不敢说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孩子被廖忠牢牢掌控在手里。

    廖忠笑了笑:“老夫并不后悔,毕竟殿下如今这份狠辣也是老夫教的。只是老夫不能再回京城了,得走。”

    男人小心翼翼道:“卑职夫妻二人愿护佑大人周全。”

    廖忠笑着拍了拍平儿的脑袋:“是啊,不然你们还能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男人忍气吞声道:“大人想去哪里?卑职可从东营港送大人出海。”

    廖忠慢条斯理道的:“出海不行,东营港是陈家的地盘。”

    男人又说道:“卑职亦可送大人前往固原。”

    廖忠摇摇头:“固原也不行,陈迹那小子在固原有根基,他可能去了固原。”

    男人深深吸了口气:“大人,可从大同前往景朝。”

    廖忠赞叹道:“大同好啊!”

    男人抱拳低声道:“大人,如今密谍司耳目遍布大街小巷,留在昌平夜长梦多。事不宜迟,咱们今晚就动身吧。”

    廖忠呵呵一笑:“密谍司啊……这不就是老夫留着你的意义吗?李大人,当初你来接近太子做死士,真当老夫没看出你密谍的身份吗?”

    男人面色剧变:“大人这是何意,卑职对殿下忠心耿耿,可不是什么密谍。”

    廖忠独臂揽着平儿感慨道:“你是不是密谍,老夫心里清楚,义马县、铜马村、进村第三间,李大人,老夫说得对吗?”

    男人愕然:“那您……”

    廖忠感慨:“这朝廷与江湖啊,就是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没有黑和白,只有一抹五味杂陈的灰。当初留着你,就是为了今天。没有你这位密谍,老夫怎么会来昌平呢?”

    男人这才意识到,自己十余年前接近太子时便已被看破,廖忠之所以不拆穿自己,还有意将自己放在昌平县结婚生子,皆是为其留的后路。

    皆是算计!

    廖忠缓缓起身:“李大人啊,老夫没打算现在就走,有你们和平儿在,老夫便在此住上半年,待风平浪静再走又何妨?”

    说话间,他抱起平儿哄道:“平儿不哭哦,等半年,伯伯带你去闯荡江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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