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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16章 虚舟蔽日惑,新火燎原易
江陵川蜀水寨。www.biquge900.com
于禁的水军船只,宛如水面上的骑兵一般,翻卷着浪花,奔涌而来,然后在红线上左右横跳。
偶尔水寨之中射出箭矢弩矢,亦或是弩枪石弹,若是命中船只,便是悻悻而去,若是射空落在水里,就会引起于禁水军轰然嘲笑。
盘旋的来去的水军小队,只是前奏。
于禁这个人么,或许在忠孝层面上没有达到儒生所想要的程度,但是在战斗军事方面,倒也不差。他望着川蜀水军的水寨,心中也是略有感慨。
谁能想到,川蜀这个多山的区域,居然还冒出了一支水军?
虽然于禁也清楚,这水军大多数都是收编川蜀之中那些水贼,也就是平日里面充当摆渡人,遇见了肥羊就问要吃板板面还是肥肠面的那种,但是现在也归拢成为了能和江东抗衡的部队,不得不说也真是厉害。
这骠骑军啊……
于禁派遣水军船队轮流骚扰川蜀水寨,其实是为了遮掩自己兵马的不足。因为川蜀水军来的突然,于禁也没有办法说类似于后世快反部队,即可命令下达就即可全军一个不落的出发,所以是分批前来的,同时于禁还要和徐晃争夺在云梦泽之中的地盘拉扯,所以实际上可以投入进攻川蜀水寨的兵力并不算多充裕。
这几天,从新城而来的于禁水军,也就渐渐地多了起来。于禁也就开始琢磨着要搞一搞徐晃的水寨。
毕竟驻守江陵郡县城池,是曹真的职责,就算是于禁帮得再多,也是曹真的功勋,反而是徐晃的水寨,于禁眼馋得很。
不光说水寨里面的船只,光说水寨的几门火炮,便是让于禁叹为观止,然后立刻觉得如果自己水军能用上,岂不是如虎生翼?
就算是拿不到火炮,也要毁掉。
这是作为一个将领的基本素质,见到新式武器心喜也是很正常的。
于禁躲在斗舰之中,仔细查看徐晃的水寨。他没打出自己的旗号,装成是普通的军校,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引起水寨的注意。
水寨之中,坐镇指挥的好像也不是徐晃……
『诸葛是谁?』于禁嘀咕着。
当然,他不清楚,『诸葛』也是徐晃打出的幌子,实际上在水寨之中是甘宁在指挥。
甘宁也同样没打出自己的旗号,而且他琢磨的事情,恰巧也和于禁一样。
或许别人会因为于禁的轮番攻击而被转移了注意力,但是甘宁不会。他计算着于禁水军的攻击批次,兵卒数量,然后推算出了于禁调集而来的水军总体兵力。
水寨稳固,岸上的徐晃才有一个稳定的后方。只要击退,或是击败了于禁,那么徐晃也就自然可以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对于江陵的攻伐上。
所以甘宁对于于禁的进攻,那真是翘首以盼,生怕动作太大就把于禁给吓跑了,可是又担心自己装得太弱,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怀疑,因此患得患失很是难受。
眼瞅着江面上的曹军水军悄咪咪的增加,但是依旧没有达到甘宁所期盼的数量……
原因也很简单。
于禁虽然一直都在新城练兵,但也不是一线的曹军野战集团的待遇。更何况水军要出动,从岸上搬运物资到船舱里面,本身就是比较麻烦的事情。而且曹军之中,又不像是骠骑军这样注重工具器械的使用,很多时候还是依靠人力搬运,毕竟人力便宜,维护费用低,好用听话,可是在急需要速度的时候,也就不如吊车拉杆等的效率高了。
这速度哪里快得起来?
……
……
暂且不管在江陵大江上双方江陵都是急切的等待,回过头来再看黑石关之处,雨过天晴之后,便又是一片血火交织的景象。
最初的几天,骠骑大军如潮如浪,在朱灵和姜冏的调配之下,组织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势,拍击在曹彰黑石关守军已经不断削弱的防线上,真是让曹彰几乎是觉得下一刻可能就会被浪潮淹没。
连续的攻扑,使得黑石关西面的土垒马墙,陷阱壕沟,都被破坏了不少。正常来说,在进攻方退下去之后,防守方就要修补这些工事,但是很遗憾,不管是曹军兵卒,还是残留的民夫,在黑石关内都已经是士气低迷,能坚持作战已经是很不容易了,就别想着还要顶着箭矢弩矢出关修补防御工事了。
结果一场大雨,中断了骠骑军的进攻,也给曹军一些喘息的时间。
等到第二次,雨停了之后,骠骑军再次卷土重来的时候,进攻形态就发生了一些变化。
骠骑军多个军校轮番上阵,进攻依旧打得凶,但是也不是只懂得蛮干。
军校相互之间也会比拼,看谁统领得好,不仅是要把控节奏,还要扫除马墙鹿砦等障碍,在壕沟中填出通路。同时退下来之后,甚至相互还比较着谁的伤亡最少,显得极有耐心,并不拼命多堆兵力以求迅速突破。
这一天,从天明到中午,骠骑军都是在一点点的扫除这些前进方向上的各种障碍。
甚至给了黑石关的守军一点错觉,就是在前两天的迅猛攻势之后,骠骑军已经疲惫了,已经被消磨了锐气……
可是曹彰却觉得危机并没有解除,甚至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绳索正在一点点的被勒紧。
速度不快,但是这些骠骑军兵卒的清理拆除动作,一点都未曾停顿。
经过一天时间的整理,在黑石关西面外围的防御工事也就被扫除的七七八八,沟壕也填出了几条通路之后,骠骑军又是风格一变!
披重甲的阵列,在次日一大清早,就滚滚向前压到了黑石关前!
弓箭手则是跟在这些重甲兵卒后面,随着一同向前推进,压迫到了黑石关下,用密集的箭雨,压制着黑石关上的曹军守军,援护这些突阵而前的重甲之士!
在经过了数日的鏖战之后,姜冏和朱灵之间也配合默契起来,并不是一味的派遣某个军校上前打到山穷水尽精疲力尽之后才退下,而是在看着气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,就开始调配轮换。虽然在这个调换的过程当中会损失一些时间,也会丢失一些战果,但是这种如同潮水一般,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,却让黑石关的曹军守兵没有任何的停歇喘息的时间!
黑石关的曹军防御体系,就在这样坚定而高效的攻势中,承受了重大压力,开始有些支离破碎起来。如果不是曹彰带着精锐亲卫,在黑石关隘上南北奔走,到处救火,说不得就被骠骑军直接先登攻占了关墙!
即便是如此,黑石关的曹军兵卒也被迫将大量的血肉填塞到了战争磨盘之中……
在这一天剩下的小半白天时间里面,曹军守军的死伤消耗陡然增加!
当夜色终于是降临,厮杀一日的战场渐渐沉寂下来时候,曹彰缓缓的长出一口气,顿时觉得这无比漫长的一天终于是过去了!
黑石关内,血腥气浓重得连山风都吹散不去。
尸体横七竖八的堆迭着,所有人都疲惫的瘫坐着,即便是身边鲜血弥漫,残肢断臂也无所谓。
关隘上反复的争夺,搏杀,即便是守军,但是在骠骑军面前,在火器和精良装备的加持之下,曹军兵卒明显更吃亏一些。
曹彰的脸色,沉重万分。
现在曹军守军死伤的很多都是曹氏直属了。
从潼关一路退下来,那些普通的曹军兵卒,郡县杂兵,或死或伤或降或逃,其实曹彰都不太在意,毕竟那些从郡县征调而来的普通兵卒,原本就不是完全听从曹操的号令,跟地方上的士族乡绅也是眉来眼去,死光了也无所谓。
可是现在自家直属的兵卒,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自此消失,再也不会见到。尤其是今天战斗之时,自己的亲卫也折损了十余人,更是让曹彰心中悲怆,难以言表。
曹彰站着,战刀驻在手中,环视一圈,偏头对着身边的护卫说道,『传令下去,加强值守!严防贼将夜袭!』
护卫队率应答一声,但是并没有马上去传令,而是看了看四周,低声说道:『将军……现如今兵卒疲惫……就算是要防,也是难啊……』
曹彰点了点头,『明日就有援军前替换。』
『果真?!』护卫队率喜出望外,『那我们不是……』
『替换的是兵卒,不是我们。』曹彰看了队率一眼,『我们还要在这里……至少要再守一个月……』
『一个月?!』护卫队率哑然。
如果是在早几年,莫说是一个月,就一个关隘守个半年一载,甚至是数年的,都有可能。
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关隘驻守防御的时间,便是越来越短了。
一个月,现如今都感觉像是一辈子那么的长。
曹彰摆摆手,『下去传令吧。』
曹彰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动用后备的兵卒,但是他也同样毫无办法。
不补兵,不轮换,战线眼瞅着就要崩。
可是如果轮换,那么下一次又要怎么办?
一个月啊……
曹彰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……
……
河洛。
斐潜坐在中军大帐之中,问庞统,『士元,若到了山东……会不会又有一大堆的士族子弟,叫嚣着要行周制?毕竟周八百……而大汉,不过四百……』
庞统一愣,『还有这等说法?』
斐潜哈哈笑道,『不仅是在山东,就在青龙寺之中,也是多有人言必论春秋啊!』
周朝确实持续了大约八百年,这比后来的统一王朝如汉、唐、宋都要长。虽然说周朝分为西周和东周,东周又分春秋战国,所以实际稳定统治可能没那么久,但名义上的周天子存在时间确实长。
这一点可能导致后来封建王朝之中的儒生,觉得周朝的制度有优越性。再加上为了强调自我的政治正确性,维持在朝堂之中儒家『隐形天师』的尊贵地位,因此不管是哪一个朝代的儒生,都心照不宣的推崇孔子,推崇周礼,也就自然将周朝的地位捧到了极高的位置上。
孔子本人确实是推崇周礼,经常提到周公,但是很显然,孔子当时也没有找到什么治国理政的好办法,也就只能用周公周礼来遮挡一下面子,从这一点来说,孔子甚至还不如相同时期的墨子荀子韩非子等人,至少这些其他的流派是真的在寻找新的治国模式。
总体来说,周朝的长寿和儒家经典的结合,确实让儒生们将其视为理想的政治模型。
如今大汉当下,正处于权威真空的时期,汉室名存实亡,又未完全受到新儒学束缚,科举还未形成制式的八股文,士族乡绅一方面怀念旧时代,一方面又渴望新制度。
同时,经过长时间和匈奴,鲜卑,乌桓等游牧民族的战争,使得大汉当下很多人都意识到,作为华夏的农耕民族,始终都会有外族的侵略问题,因此治国理政不能只是一味的对内压制,也同样需要考虑对外防御,甚至是出击。
其实在历史上,曹魏时期,还真有机会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来。
关键人物就是司马。
当然不是司马懿,而是司马朗。当时钟繇、王粲等人发表言论说:『只有圣人才能有太平治世。』司马朗则说:『伊尹、颜回虽然不是圣人,但是他们的德行言论在民众中累世相传、深入人心的话,也可以成就太平治世。』
如果历史上不是一场瘟疫夺走了司马朗的性命,那么在司马懿之下,作为少数几个头脑清醒,并且政治意识形态跳出了儒家传统观念的司马氏精英,说不得真可以突破董仲舒框架,走出一条新路来。
『单以长短论英雄,未免失之偏颇……不过,若不以周礼为本,』庞统皱眉说道,『便是有些……失「礼」了……』
斐潜点了点头。
『礼』是什么?
就是等级,就是阶级。
孔子将周礼视为夏商文明的集大成者。其本人以及其儒家子弟,通过整理《周礼》《礼记》等文献,构建了一套以『礼』为核心的社会秩序理论,强调等级和谐、道德教化。儒家将夏商周三代塑造成黄金时代,而周朝因文献较完备,也使得『圣王三代』成为可具体效仿的对象。
所以,如果说斐潜要抛弃儒生所谓的『周朝至上论』,就必须要解决『失礼』的问题。
《礼记》整合了周代礼制与儒家伦理,提出『大同』、『小康』等政治理想,成为儒生讨论治国的核心文本。这种理论,甚至在后续封建王朝之中一直都被延续,成为了经学诠释与政治实践唯一标准。
比如大汉今文经学以《春秋》为改制依据,古文经学则依托《周礼》设计官制。王莽改制变法均试图从周制中寻找合法性,尽管实际效果常与理想背离。
斐潜伸出三根手指,『儒生之所以推崇周朝,无非就是利用周制来佐证三点,「德治、礼制、民本」……只不过这三者,只有「德治」才能算是儒生本源,而「礼制」和「民本」么……春秋百家之时,可不能都算是儒家的……』
庞统眼眸之中精光一闪,『主公之意是……拆分出来?』
斐潜笑道,『这原本就不算是儒家的,怎么能说是拆分?只能说是「物归原主」罢!』
斐潜在前几天的思考之中,发现在华夏封建王朝之中,三角形的架构是最为稳固的,而儒家独大之后,佛道两家都无法成为其对手,毕竟先天上皇权就是不允许神权膨胀坐大的,所以儒家很多时候都只需要『子不语』,就可以等着佛道两家自取灭亡。
也正是因为从董仲舒开始,儒家排挤了其他的学派,导致在大汉朝堂上形成了隐形的『一言堂』,从而引发了皇权本能的忧虑和反击,但是党锢之后,却因为皇权只会一味的压制屏蔽和删除,也使得皇权无法更进一步得到成长。
或者说,因为党锢这么一搞,政治制度没有发展,反而是倒退了。
毕竟太学品评官吏,在初期的时候,确实是有一定的正面效果,但是和华夏大多数的事情一样,当有老鼠屎混杂进来的时候,一锅好汤也就废了。
斐潜铿锵有力的说道,『某欲重立「法、墨」,以掌「礼制」、「民本」,士元以为如何?』
『汉初黄老?』庞统几乎是立刻说道,但是很快又否认了这一点,『不,并非是黄老。』
斐潜点了点头,这种方式确实是和汉初有些相似,因为在大汉初期,董仲舒还没有将法家墨家的东西偷窃到自家怀里的时候,在朝堂上确实是存在着多个的学派。当然,最重要的一点不同,是汉初黄老和儒家相争是你死我活的,不存在什么和平共处的可能。
『主公,三家之论,多有相悖啊……』庞统皱着眉头说道,『若是……到时候恐怕朝堂之上,每日相争不休,无心事事了。』
庞统提出的这个问题,斐潜也是同意,毕竟春秋战国时期,御三家的争鸣就可以体现出其争端之惨烈了,就像是法家的集权和墨家的平权,在先天上就是完全对立的。
不过么,斐潜他还是有点新想法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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